最难过的,应该是没能磕上一个头。


裹着白头巾穿着白裳,臂上是细白布腕上是穿着硬币的黑布条——后来那个黑布条挂在将要下坡自家那一小片山茶林,第一棵的枝蔓上。白布条钉在厅堂两侧的木柱上。

我依着柱子看他们在那侧,有人喊着一叩首,再叩首,三叩首。夜色重重的。

做事的人戴着帽披着袍围着裙,不好笑,一点也不好笑。


那天晚上依旧有很多星星。

我们,孙辈以及重孙辈的我们坐在东侧的空地那儿。

从外地赶回来的堂哥堂姐,还不大明白发生什么的美栓和弟弟。

沉沉的坐着。

三个伯母,妈妈,和姑姑在屋里守着。爸爸他们忙着。

庭院还有一大群,来自同一座主祠多少沾亲带故的人们。

很热闹。

是我见过最全亲戚的一次。


这个寒假,隔了好多好多年以后,又在老家过年了。

之前担心弟弟不配合,他总是嚷嚷不回不回,但是真正到了之后,并没有怎么闹腾。

摘小路上的野花野草,爬梯田说是冒险,还在梯田间的田埂摔了一身泥。

为着给初七生日的他过生日,爸爸把轮饭的时间和伯母换到过年那几天,还买了个小冰箱回去。


弟弟哒哒哒哒推开我那间的门,又开了阳台的门瞅了瞅。

问被吵醒的我爸妈呢?

我原是以为出门买菜的。

然后他说醒来就没看到人。

突然慌了。

一再告诉自己没事,拿过手机看到五六个未接电话,情绪密密麻麻漫延起来。

拨回给爸爸。

知道了不愿意知道不愿意接受的事实。

即使在寒假伊始,爸爸就说爷爷身体不好了。即使在决定回老家过年的时候,爸爸说不管弟弟怎么闹也要拖回去。

即使很明白的告诉我,可能就这个寒假了。

初八。

初七的生日蛋糕还剩在桌上,初九回北京的票等着我。

都不重要了。


是要哭的。

姑姑在里屋一哭唱起来,我就忍不住。

明明调子是变都不变的那种,方言也词糙。

前两天她刚刚回老家,爸爸摩托车载一坐车就晕就吐的她回去。

那时候。


弟弟的岁数相冲。

出山的时候,被嘱咐了好多次要把弟弟看着不能让他乱跑不能让他看见。

于是,那之后,我都没有再见过。


到城里大概是一个多钟头的车程。

回来的时候,是下午了。

开始一系列我不明白的繁杂的规矩事项。


老人拿起牛皮封里薄薄一张纸并开始唱念的时候,我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。

特别,特别,恨自己为什么没好好学本地话。

三四分钟,长长短短一生。

我只听懂末处一句,正月初八逝世,享年九十一。


前一天在西厢做的纸房已经糊上漂亮的纸。

我努力盯着它。

支架的竹条必须是青竹。

砍来晒了近一天,烧起来快的很。

哐当倾覆,一干二净。


最后的磕头。

喊了起之后,无动静。

姑丈一一把伯伯们扶起来。

我拉住弟弟,他想过去问爸爸为什么哭。

大概像我带他回老家前他笑我眼睛红红。

爸爸懂得回答么。


把票退了。买了张一号的硬座,凌晨三点到北京。

那张退掉的卧铺还是爸爸帮我抢到的,校园网太慢,我刷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票了。

那时候很高兴。

但退的心甘情愿。


爸爸三天没睡,说太累了感觉站着就能睡着。这种状态不敢开车。

我和妈妈弟弟先出去。


天气很好。

要是淅沥的春雨开始下,老家的土坡会特别难走。

也正好日子好,不用悬上四五天。


走的时候,伯母说好好读书,爷爷会保佑你的。

爷爷那么疼我,一定的。

傍晚到家刷了刷票,依旧没有新的。

晚上睡觉前,想着再刷刷吧,万一呢。

结果真被我刷出一张第二天时间刚好的。


我很怕一个人孤零零。

双手揽起来拍自己的肩膀说不怕。

有的时候有用,有的时候没用。


我实在想说点什么写点什么。

扣扣微博微信上,亲人朋友们都在。

我怕看到安慰。

那会更难过。


找个隐秘的地方敲出心内的话。

憋着难受。

虽然常态是爱笑犯二逗比,我一向,习惯藏起来根及自我的情绪。


应该不算任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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